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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6章 晉丨江文學獨家發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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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6章 晉丨江文學獨家發表

馬車平穩地軋過青石板, 兩排侍衛緊隨其後,停在一座恢弘的府邸前。

“公子,到了。”

玉七從角落裏出來, 站在路對過,隨時準備出手。

他一直在這附近盯梢, 確定玉羅剎的人還沒走, 現在進去,剛好能抓個現行。

車廂裏傳來薛沈的聲音:“把這裏圍起來, 任何人禁止出入。”

侍衛們分成兩路, 一左一右把宅院包圍。

薛沈依然沒有下車:“敲門。”

“是。”

不戒齋外面一直有門子守著,太平王府的馬車剛過來,就有人進去報信了。王府的侍衛就走個過場, 剛來到門口,裏面的人就快步從側門出來, 行了個禮, “不知幾位是哪家府上的,小的也好通傳。”

侍衛道:“太平王府,快去。”

“是,是, 小的這就去。”

說完他從門縫裏回去,迅速關上了門。

侍衛回到馬車跟前聽候吩咐,轉身時發現街對面空空蕩蕩,剛才那個看熱鬧的小叫花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。

片刻後, 方應看出來了, 他臉上帶著微笑, 視線略過下面的幾人,落在了馬車上, “怎麽,這是要給我個下馬威嗎?”

他身後不遠處,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下人弓著腰走遠。

薛沈打開門,正要出來,恰巧看到有人逃走,瞥了眼身旁的侍衛。

那個侍衛趕緊帶人過去追,下人跑得飛快,眼見要跟丟,剛一拐彎,就跟被巷子裏站著的一個人給絆倒了。

侍衛一看,那人穿得破破爛爛,頭發枯黃還帶著泥,臉臟兮兮的,看不出模樣,只有一雙漆黑的眼睛,深邃平靜,波瀾不驚,讓他看起來沒那麽像個叫花子了。

玉七收回腳,提起地上的人,“走。”

本體默默嘆了口氣,正常來說,這些侍衛都會拳腳功夫,放出去混江湖也能過得很好,但是在武俠世界觀下根本靠不住。

薛沈:“他是誰?”

“家中奴仆,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。”方應看道,“我該叫你世子,還是直接稱呼殿下?”

親爹都認不出他來,方應看也沒認出來。

薛沈道:“該是什麽就是什麽,侯爺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?德不配位,就算爬到了高處,也會被拽下去。”

古君子講的“德不配位”,其中的“德”指的是德行、品性。有德的人身居高位,就會平等地分配資源。

但是事實證明,品德高尚的,未必能力強。對於君主來說,善良不是第一位的,明智才是。

方應看看不清形式,死都不知道是怎麽死的。

方應看沒聽懂話裏的意思,但是看明白了他的輕蔑。

該是什麽就是什麽,方應看握緊了拳頭。

神通侯的爵位本該屬於他的養父,父親不願進入朝堂,推辭不過,又恰巧他那段時間為愛傷神,這才落到他身上。

他的親生父母十惡不赦,費盡多少心機,在一個太監面前卑躬屈膝,才有了今日的有橋集團。薛漣卻從生下來就是王侯之子,不必爭搶,財富和權勢自己就會到手中。

呵,該是什麽就是什麽。

方應看快笑不出來了,表情僵硬。

薛沈模仿著弟弟倨傲的語氣,“你很不服氣?”

方應看嘴角上挑,眼中透著兇戾,輕聲說:“怎敢。”

玉七提著人過來丟到地上,打斷了兩人的談話。

他的技能裏沒有[點穴]這類,怕這人會稀奇古怪的武功,點了穴也能把穴道沖開,幹脆把身上的破爛衣服撕了,按著他跪在地上,把他的手腳都綁在身後,每根手指都綁的結結實實。

用的布太多,剩下的衣服都快掛不住了。

系統:【你有沒有羞恥心!】

薛沈:【沒有啊。】

小七哪來的羞恥心,況且不就是露胸膛和四肢嗎,跟西域的某些衣服差不多。

系統:【我是說你的本體,馬甲穿成這樣,你都沒有感覺嗎?】

薛沈知道它的意思,故意偷換概念:【倒也沒自戀到那種程度。】

系統氣死。

薛沈對侍衛說:“去車裏拿我的衣裳給他換上。”

系統意識到自己被耍,更生氣了。

玉七從侍衛手裏結果衣服,不顧身上的臟亂,直接披上,胡亂裹了一下,離開了這裏。

薛沈:“如果我沒記錯的話,你叫崔方毅,這應該不是你的真名吧?”

崔方毅驚駭地擡頭,忽然想到什麽,狠狠地看向方應看,“你跟他們是一夥的!”

方應看楞了下,後背發涼。

薛漣一直在監視他,所以才會在他聯系老崔的時候迫不及待地過來。

他只知道這人是賣菜的老崔,連“崔方毅”這個假名都不知道!

中計了!

方應看知道的信息太少,連崔方毅的質問都無法駁斥。

他只能抵死不認,微笑著說:“世子認錯人了吧,他就是個菜販子,來給府上送菜的。你若是不信,可以派人去廚房看看,剛摘下來的瓜果蔬菜,新鮮得很。”

薛沈走到崔方毅跟前,風輕雲淡地卸掉他的下巴:“半個時辰前在城東菜市口的農戶手裏高價買的,當然新鮮,不用浪費時間了,等見到了玉羅剎,一切都會明了。”

聽到玉羅剎的名字,崔方毅驚恐極了,不停地掙紮,歪倒在地上,動了動嘴巴想要自盡,卻因為關節錯位根本閉不上嘴。

方應看的內心也不平靜。

他知道老崔是羅剎教的人,羅剎教的地盤在西域,對中原鞭長莫及,最多安排些人手,留意著中原武林,根本不會暴露身份。

誰能想到,玉羅剎竟在這個時候親自過來了!

方應看本以為自己什麽都沒來得及做,就算薛漣找茬也有轉圜的餘地。誰能想到他牽扯進了羅剎教的陰謀裏?

方應看接觸老崔,是想看看能不能利用羅剎教制造些動亂,再主動請纓去解決麻煩,從而進入太平王的視線,在新朝爭取實權。結果卻成了羅剎教的馬前卒!

羅剎教行事不謹慎,剛一出手就暴露在了薛漣的視野中,方應看在這個時候跟他們來往,被抓了個正著,有口難辯,他真的好冤啊。

薛沈冷冷地看著他:“你還有什麽要說的,趁我還有耐心,一起說了吧。”

方應看身上沒有了那股倔強的氣質,他有些驚惶,配上他的少年模樣,看起來很惹人憐,好像真的是無辜的一樣。

他無奈地說:“我不知道老崔和羅剎教有關聯,更不清楚玉羅剎做的事。今天是我和老崔第二次見面,上一次也是在城東街頭,他主動找上我的人,說是收了一批新鮮的菜,約定好今日送過來。”

薛沈:“說完了?”

方應看被他平淡的反應弄得心裏發慌。

他究竟知道多少?是如何知道的?

難道自己身邊有他們安插的奸細?還是有人投誠太平王了?

薛沈:“唐非魚去了哪裏?”

方應看:“自從我在家修身養性,給下屬們放了長假。他是個活生生的人,想去哪裏就去哪裏,我也不知道他的行蹤。”

“是嗎。”薛沈指著方應看,對侍衛說,“拿繩子來。”

薛沈來了之後,方應看外表看起來淡定,其實一直處於精神緊繃的狀態。每一句話都能掀起他的情緒波動,信息量多的他不能及時反應過來,整個人都木木的。

玉七捆人的時候都沒繩子,現在也找不到繩子,最後還是找了不戒齋的人借了根粗麻繩。

侍衛捧著繩子來到薛沈面前,微微弓下腰。

薛沈接過繩子看向方應看。

系統:【不知道為什麽,我感覺你手裏拿的不是繩子,更像根鞭子。你要求著他抽你了嗎?】

【你好變態。】薛沈回完系統,用繩子敲了敲手心,對方應看說,“過來。”

方應看猶豫著,磨磨蹭蹭地走近。

系統沒眼看,爆了句潛心自創的粗口,【它宿主的。】

-

王府中,太平王和宮九互訴完衷腸,父子兩人對待薛沈的態度達成了高度統一,宮九做夢都沒想到太平王這麽通情達理,不得不承認他這個父親當的確實不錯。

太平王達到了目的,也很滿意這次交談,他欣慰地說,“以後有什麽事情,只管跟爹說,只要你有道理,爹一定支持。千萬別再自作主張了,爹要是反應不及,還不知會出什麽岔子。”

“是。”宮九假扮薛沈,就像薛沈扮成他一樣自然。他收斂了眉宇間的冷酷鋒芒,同樣是面無表情,現在就溫和許多,“道理越辯越明,這個我是知道的。”

“若我沒有記錯,這話是你六歲時說的。”太平王回憶往昔,看向他的目光愈發愧疚,“我從前只想著,你能平安無恙就好,凡事還有漣兒,故而沒有像對待漣兒那樣嚴苛待你。現在想想,這樣未必真的就對你好,凡事過猶不及啊。”

如果他也像培養漣兒那樣,親自帶他去外面,接觸那些軍中事、朝中事,沈兒也不會把界限劃得那麽清楚,涉及到外面,一點都不跟他透露,縱然有萬斤的擔子也是自己擔。

太平王對待宮九和薛沈的態度並不相同,宮九一直都清楚。

他年幼時以為父親看自己不順眼,殺死母親後,下一個就可能是自己。後來知道了母親死亡的真相,也以為是兄長比自己的性情更好,更加聰慧,自己尚且為兄長的才情折服,太平王另眼相待也很正常。

現在他扮作兄長,站在旁觀者的視角,聽父親傾訴,籠罩在心竅間的雲霧隨之散去,宮九才看明白了,真相竟如此簡單。

父親之所以那樣對待自己,正是因為寄予了厚望。

他也突然間明白了,這麽多年積壓的對父親的憤恨,並非是真的恨他,而是在渴望他的愛。

如同他能早些明白,父親對待兄長的溫和寬容,不是因為他比自己仁善聰穎,而是自幼被病痛折磨……如果他沒有誤會母親的死因……哪至於走入歧路,自我折磨了近十年?

哥哥是對的。

宮九終於理解了哥哥從前勸他的那些話。

他們兩個珍惜的,都是一樣的東西。

如果哥哥當時屈從於自己,真的舉兵謀反,殺死了父親,那才是萬劫不覆。

愛恨從來相伴。親近的人才有資格向自己的弱點揮劍,最恨的人,曾經都是最珍惜的那個。就算再恨父親,他也是這世上最親最近的人。他給了自己生命,也擁有比哥哥更名正言順的,愛護自己的職責。

孩子生來與母親一體,父親是他來到世上以後接觸到的第一個“外敵”。下定決心與父親決裂後,他從此失去了化敵為友的可能,連親生父親都信不過,除了一母同胞的兄長,還有誰能信得過?這世上的人,全部都成了應該提防的敵人。

大哥早就知道這個道理,幾次勸他多交些朋友,可惜他那時蒙昧愚鈍,沒能理解大哥的意思。

解鈴還需系鈴人,如果父親死了,那他再也不可能從父親身上得到自己深切渴望的情感,只能在恨意中越陷越深,一生得不到解脫。

萬幸,父親是愛他的,他也借著兄長的身份,等到了這個答案。

“我兒這是怎麽了?”太平王見宮九的腦袋越垂越低,不由關切道。

“是我對不起您,辜負了您的厚望。”

太平王楞了下,沈默著看著他,站起身,來到他的身邊,將他抱在了懷裏。“好孩子,不要難過,爹也有不對的地方。”

這個體弱多病的兒子已經不知不覺中長成大人了,個頭和他一般高,卻沒有他強壯,瘦弱又蒼白。

太平王想到了被迫登基那日,長長地吐了口氣。

他從前想著漣兒將來接任太平王,可以繼續領兵打仗,收服河山,在朝中謀個好前程,說不準能名垂千古。

當了皇帝才發現,權勢不過是空中樓閣,看不見,握不住。

任誰坐上這個位置,都有執掌天下的權力,它不會被人占有,而是籠罩在頭頂上,等著別人去爭去搶,就算坐上了帝王之位,能力不足,一樣不能使用它。

皇帝尚且如此,底下的人既要揣摩上意,又要防備下屬爭權,又能好得到哪裏去?他對漣兒的期望,不過是自己未竟的目標,漣兒未必喜歡過這樣的日子,就像沈兒不想拘泥於府中,他又何必非要兩個孩子替自己活?

好在他的兩個孩子都是聰明人,兄弟關系極好,互相幫扶,以後不管是誰繼位,都不會太難。

太平王來到他身邊,攬住他的肩膀,輕聲說,“也多虧了你推我這一把,我才知道我這半生,只在戰場上有些謀略,多數時候都是渾渾噩噩,無法給你們指點方向了。你只管做自己喜歡的,你弟弟也是,人活一世,就該為自己而活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眼睛怎麽紅了?”太平王摸摸他的小臉,“好了,爹不說了。你剛才準備和漣兒做什麽來著?快過去吧,這孩子性子跟你一樣倔,有什麽難處都不會跟家裏人說。明明惦記著家裏,整日往外面跑,還不知有多孤單。他很在乎你,你多關照著他,他心裏也能好受些。若有解決不了的,給爹傳個信,還有爹在呢。”

多虧宮九忍耐力驚人,才沒當場哭出來。

他點了點頭,悄悄看向父親。

太平王拍拍他的肩膀:“去吧。”

宮九快步離開了。

太平王看著他的背影,滿心的欣慰,思考著是否還有疏漏。

這倆孩子手中都有玉牌,可以調動軍隊,不至於被人欺負……不對!

兩個兒子調動軍隊的時候,哪一次告知過他?這回都直接帶兵遣將,包圍皇城了,他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!

會不會是他放給兒子們的權太大,這才把他們慣成這個樣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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